01绝望生日（序章/四十岁同时失去妻儿和工作/流泪大叔头）
如果有人今天问陈远路步入四十岁大关有什么感想，那么他可能会说他想重新投胎，这四十年白活了。
早上在公司被领导和人事连着谈话，委婉又强硬的告诉他公司困难需要裁员，要尽可能留下三十五岁以下员工，整的他敢怒不敢言，腹诽着难道人过了三十五岁就入土了吗？
他们是外贸公司，做进出口生意，早年陈远路从名校毕业，在事业单位和外贸之间犹豫了不到几秒就投入了做生意这条路。
他就是读书读的有些傻，没有看清今后的形式，穷惯了只想早点赚钱，想着进机关没背景也混不上去，还不如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到手。
想的也没，毕竟三十岁之前还算挣的盆满钵满，事业小有所成，也迎娶了美娇娘生下了粉雕玉琢的漂亮儿子......可是人生巅峰也就停滞于此，再之后就是飞速下滑，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他的颓势。
唉，还是怪他不太会来事，因为资历高拉不下脸跟后来的员工打成一片，而且他本就有些寡言少语和用事不关己的清高，导致他的人缘在公司里惨不忍睹。
大家对上了年纪的大叔都太苛刻了，若是换成个年轻帅哥，这些都能被吹成高冷神秘可靠沉稳。
陈远路觉得本质上他没有任何问题，辞退并不丢人，他也没有做出请公司留下他的努力，反正是公司留不住他，只要回去好好跟菀儿说说，他再去找份工作就是了。
如此这般自我开解着，陈远路收拾东西却很麻利，一刻也不想在办公室里多呆，仿佛大家的沉默和的若有似的眼神在声讥讽嘲笑他一样，从谈话到办完手续，陈远路以极快的速度在中午之前完成了。
这样就不用还在公司食堂里吃顿饭，虽然吃也没有关系，反正是公司欠他的，是他不愿意占一顿饭的小便宜。
他就这么拧巴着憋着一股气从工作了十五六年的公司里离开了，开车的时候脑子都在放空，连红绿灯都没注意，要不是正好家在七环开外，人烟稀少，大路通畅，少不得要酿成大祸。
他一路想好了说辞，决心从明天开始就投简历，找找人脉关系，看能不能短期内迅速入职，减少“失业”带来的挫败感，可是没想到回家之后，刚一开门，在家当家庭主妇的妻子林菀就一脸惊慌的站起身，双手迅速在客厅桌子上收拾什么文件。
陈远路心里一咯噔，似乎意识到心里这口气终于等来了发泄口，连鞋都没换，快步冲进去阻止了林菀想要遮掩的动作。
“你、你怎么回来了？！”
视了妻子欲盖弥彰的质问，陈远路一把拿起桌上的纸，《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大字瞬间将他钉死在原地。
他脑袋嗡嗡直响，太阳穴也突突跳个不停，手指颤抖的翻动页面发现林菀真的已经把所有该填的都填好了，就等着他回来签字了。
“......远路，你也别怪我，当年结婚的时候不知道你的情况，是你先对我隐瞒的......当然因为看在你名校毕业，前途光明，人也老老实实本本分分，碍于面子我就和你这么过了。”
林菀见事已至此也不再藏着掖着，干脆跟丈夫坦白了。
“只是现在心心考上了大学，过两年我也要奔四了，总觉得一辈子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，我也想当一次真正的女人.......远路，我们和平离婚吧。”
林菀咬着嘴唇看向陈远路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那么早回来，可看起来提出离婚的这个冲击力太大，他的脸都白了。
是，是她说话直白了一些，尽在戳他的痛处，可是不这么说，她怕离不掉呀，好不容易朱先生松了口，说孩子大了可以考虑再婚，她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。
再说这也是为了心心，如果朱先生能成为心心的继父，那他就能过上他想要的上流生活，锦衣玉食之后他不会质疑自己的母亲出轨，而是会感激母亲为他付出的一切。
对，她不是故意出轨的，她都是为了心心！
“莞、莞儿......是钱不够吗？还是我哪里做了，怎么这么突然呢.......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啊，我们......”
陈远路喉头干涩的难以吐出连贯的话语，他放下协议书，一只手撑在桌上才能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，怎么会这样呢.......今天就该查查黄历，是不是全是忌讳。
妻子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，又一次坚定的提出了自己的诉求，包括财产分割那些都一条条的列了出来，想来不知在心里算了多少遍。
“......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，但房子肯定得留给我们娘俩......”
“咱们之前住的那个小房子也没卖，委屈你一下......”
“反正以你的工资，之后也能再买房......”
“......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了，我一直在委屈自己，可我不能再委屈心心了.......”
“他考上了那么好的大学，又长得那么漂亮，还是双性，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。”
一直耳鸣的陈远路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有了反应，他意识到了什么，不可置信的问道：“你、你有别的男人了？”
林菀没回答，只是话里流露出的怨气深深刺痛了陈远路。
“我只想当个真正的女人。”
“我又不是不行！我不是、我不是让你怀上心心了吗？！我也有吃药我也有努力！最初隐瞒你是我的，但我也做到了给你的承诺，没让你上一天班，没短过你一分钱，让你们母子都能过上好日子.......”
陈远路崩溃大喊，可声音渐渐又弱了下去，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被辞退了，还说什么钱不钱的，他连工作都没了！
“以我的相貌当年可以找到更好的，如果我提前知道你的身体......缺陷，我不会嫁给你！这么多年我的青春......你就算净身出户都是应该的！”
林菀干脆的撕破了脸，她知道陈远路的性格，有问题的性格，自卑的可怜虫却把面子放在第一位，但她能理解这种性格，毕竟一个男人拥有那样的身体，怎么可能心理健康性格健全呢？
最近几年他的工资都没有提升，她被迫也跟着降低了生活需求，因为还要给心心花钱......可她只是陪了朱先生几次，不仅小金库涨了，连身上的首饰也跟着换成了最新款。
她不是眼皮子浅，而是“平城四门，元谢朱边”的俚语太过深入人心，她原本并没有把朱先生跟所谓的“平南朱氏”联系到一起，还是意中看到了接朱先生离去的轿车车牌才蓦然一惊。
那还是以前陈远路跟她科普过的，什么颜色的车牌有学问，车牌后跟的什么字母代表什么、什么，当然都是些道听途说的八卦，听着玩儿的，这些“知识”跟普通人没有关系。
可万一朱先生就是那个朱家的人......
“......心心知道这件事吗？”陈远路颓唐的，沉浸在刚才林菀的话中法自拔，林菀句句属实，当年结婚时他的确隐瞒了自己的身体情况，也知道再也遇不到像林菀这么美貌的女人，所以才铆足了劲下了狠心的追。
那时候只想着当所谓的“人生赢家”，有好工作有漂亮老婆再生个大胖娃娃，这样就能填补心里一直空虚软弱自卑敏感的大窟窿了，要说多爱她也不见得。
莞儿说的对，净身出户都是应该的，很多事情不是不报，是时候未到，就算他十八年如一日的精心做好丈夫和爸爸的角色，家务全包，周末会主动烧饭，每月如数上缴工资，节假日要么旅游要么送礼物，陪伴心心一起长大，辅导作业还有家长会全是自己去参加。
即便做到了这样，也法弥补莞儿逝去的青春.......她说她想当个真正的女人.......
陈远路把脸埋进手掌里，觉得他的尊严正在凋零剥落。
可没等到林菀的回话，大门滴的一声又打开了，陈林心拎着个蛋糕礼盒从外面回来，看到客厅里父母对峙的模样愣了下，随即目光瞟到陈远路还没来及换下的皮鞋，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。
他早就发现母亲出轨了，也感觉到家里经济状况没有之前好，只不过暑假没剩几天了，开学就是“熹平大学”的大一新生，在这个改变命运的起跑点上，他是会一切以自己为中心来考虑所有事情的。
“爸你怎么了，我给你买了生日蛋糕，今天就男人四十一枝花了。”
看着儿子笑容满面的走来，皮肤白皙，四肢修长，面容姣好，修身的上衣隆起不属于男生但很适合他的引人遐想的弧度，陈远路心里一酸，想到他的心心上大学就要以双性人的身份和同学们相处了。
“心心真好......还记得爸爸的生日。”要不是忍功强劲，陈远路这会可能都要哭出来了，人到中年突然间被否定了一切，此时儿子的关怀就像是一道光投进来，让他对陈林心的爱意到达了巅峰。
他甚至在想如果真的和莞儿一拍两散，那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要把心心带走，这是他作为男人的证明，他成功播种下他，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......
“爸爸要跟妈妈离婚吗？”陈远路的恍惚被儿子的问话给戳醒了，他看到儿子指着他手下压着的《离婚协议书，忙不迭的把它翻了个面倒扣在桌上，刚想否认就听林菀道：“是的，心心你也大了，你自己看想跟谁，爸妈不管怎么样都会给你最好的。”
陈远路有些生气，他觉得妻子不该这么自然的就说出离婚的事，在他眼里心心还是个小孩儿呢，就算十八岁了也不该独自面对这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