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眠煎 “爸爸不要……”，不，好像不是爸爸……

席霖的话语令喻明的思绪陷入了片刻的滞涩。

他花了好长的时间，才稍稍理解了席霖话里的意思，但他却迟迟不敢相信其内容的真实性，因为这对他来说太过于颠覆，也太过于打击了。

当朝的虫母陛下名为瑜，意为如玉一般光彩美好的德行与外貌，他在位已经四百余年，他是他们整个虫族当之愧的瑰宝，是所有雄虫哪怕舍弃生命都必须要坚定维护的存在，当然，喻明也向来这样觉得，他一直认为，虫母陛下是虫族生存的希望，是永远不能被覆灭、被取代的存在，因为他是那样地温柔，美好，因为每一只虫族出生的时候，都感受过他温暖的怀抱。

喻明经常回忆那种感受，那种温暖的、柔和的，被悉心疼爱的感受，那是他的雄父论如何都法给到他的，那些模糊的、专属于婴儿的回忆，是他身为雄虫回到那人身边去的动力源泉……而现在席霖竟然告诉他……瑜要去世了？

如果这话从席靖嘴巴里说出来，或许喻明还可以认为这是谣传、这是危言耸听、这是动摇虫族军心的言论，毕竟就连管理皇宫内务的父亲都向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之类的事情，他不愿意相信。

可席霖说的话，喻明却不得不信了。

原来这就是父亲一直以来没有被陛下召幸的原因吗？直到这时，喻明才稍微明白了这一切背后的关窍。

“陛下他……要去世了么？这么说他从很早以前就……”喻明的神情有些恍惚，他看向席霖，不由得出言问道。

“这也是为了给新陛下打下根基。”席霖的表情略微有些沉重，他凝视着喻明，许久之后，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，“抱歉，听席靖说，你是同龄的孩子里面，对陛下感情最深、也是最想跟他见面的那一个，让你知道这些，或许是有些过于残忍了。”他的手轻轻放到了喻明的手上，“因为我只是觉得，这是你迟早需要去面对的事情。”

“还能再见他一面吗？”喻明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，他看向席霖，语气中是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，“成年礼的时候，常理而言，毕业生是能够远远见他一眼的。”

喻明的反应似是令席霖有些意外，不过停顿片刻，他还是点点头：“这个还是可以见到的。”

得到了席霖肯定的答案，喻明的身体略微放松下来，他的心中也有所有雄虫心中都有的梦想，那就是去到那个人面前，依偎在他的身边，再叫他一次“母亲”而不是“陛下”，就如同他们初生时应当叫的那样。

喻明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这样，身边的雄虫们似乎都不像自己那般对陛下有那样强烈的孺慕之情，但这的的确确是他的愿望没……如果这一切都能实现的话。

“当然，对于新的虫母，我也会全力效忠的。”为了不让席霖觉得自己有反叛的嫌疑，喻明不忘在最后补充道，“那，席先生您知道新陛下的情况吗？这消息似乎太过严实了些，不光是我，似乎中心圈层之外的雄虫们都不知道。”

席霖没有说话，只是握住喻明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些，“目前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知道新陛下的消息……我想，这大概是因为陛下不想让他唯一的虫母宝贝一出生就被打扰，希望他能过上幸福的生活，至少在生命的最初几年是这样。”

竟是这样吗？喻明瞪大了眼睛，“那这么说，新虫母岂不是和雄虫还有那些普通的虫族混在一起？”他简直不敢相信皇宫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，“那这岂不是太危险了？要是被发现，会引起社会动荡也说不定啊！”

“没关系，没关系。”轻拍着喻明的手背，席霖安慰道：“在施行这个计划之前，陛下自然是做了相当的准备，可以说，虽然虫母陛下没有陪伴新陛下太长的时间，但自他出生的那一刻起，陛下便已经为他接下来几百年的生命做足了打算……据说，新陛下刚被产下来的时候，就和所有其他虫卵一样，可以说是所有虫蛋中，最不起眼的那一颗。”席霖的语气，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悠长而又深远的传说，“但陛下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，因为他发现它的气息，和当年的自己一样。”

“他一直抱着它，一刻也不曾离开，想要亲自见到他破壳孵化的那一刻……他知道，当他诞下下一任虫母的时候，自己的生命就即将走到尽头了，作为虫母的职责也即将划上句点。”

席霖说到这里的时候，喻明才猛然间回想到，的确，近些年陛下的产卵数量较往年的确直线下滑了，新闻上也说过陛下老了，但是喻明觉得这或许只是因为陛下想要养精蓄锐，毕竟陛下已经执政这么多年了，在他的认知中，陛下是不会退位，也不会死亡的。

或许的确，新的陛下需要继任了，毕竟虫族整个种族的生存大任都压在新陛下一个人的头上，这一刻喻明想，就算法见到母亲……如果可以，他也会尽全力支持母亲的继承人，也就是新一代虫母的。

自己自小就想见虫母，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，害怕他法接受虫母的故去，才一直不告诉他事实吗？还是另有原因呢？喻明觉得自己或许是时候得回去好好跟自己的雄虫养父聊一聊了。

“小玉米？困了么？”头发被轻轻地拍了拍，席霖的声音已然变低，像是生怕将他吵醒似的。

“没有，我只是有一点……缓不过来，我…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”喻明这样说着，抬起脸，对席霖苍白力地笑了笑，其实有那么一瞬间，他想，他一点也不在乎新陛下是谁，他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见陛下一面，见……自己的母亲一面。

少年的面庞是健康的，但看着他的表情，席霖却又觉得他是那么地脆弱，“要是陛下知道你这样关心他，他一定会很高兴的。”

是吗？陛下还会记得自己吗？可是自己不过只是他千千万万颗虫卵的其中之一而已，在席霖的指导下躺倒在床上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喻明并没有意识到席霖一直坐在他的身侧，甚至帮他掖好了被角，一直等在他的身侧，仿佛想要看着他睡着自己才会安心似的。

“睡吧小玉米。”席霖的声音很低，他看着躺在床褥中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小陛下，心中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疼惜……与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