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春猎:安眠
放弃挣扎,她闭上眼,让仅余的一滴泪慢慢滑落。
眼泪早就流干了,目色终于复归清明,她的目光落在他眼角极细的纹上。
二十六岁的人,早就不是少年的年纪。但她心中,却永远保留着关于那个少年的期许。只可惜那少年期许过于沉重,转眼间便将一个王朝压力全部倾泻给他,无拘无束海东青也被戴上镣铐,在所有的人的期许中顶着一张满面春风的面具跳舞。
她也没有别的选择,她所有的理想,也只有他能实现。
手心之间似有温热的气息流转,逐渐湿意覆了上来,她的手背感受到他唇角的微微勾起嘴角努力流露的笑意。
声音很低,只有气声,却软得一塌糊涂。
“这是我应该的责任,你不必自责的。”
长夜难明,而长夜将尽,对于长安城内外的人来说,三月二十四深夜至二十五日的凌晨,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。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诡异、阴郁的沙障之中,打更声止,巡街的兵士脚步拖沓而疲累。
西北开远门下内侧,两排共十个兵士在门下站岗巡逻。
“老天,今天吃了什么,总是想如厕!”
北侧一个肚儿浑圆的兵士捂着肚子,浑身难受地左蹦右跳,他胳膊肘撞撞和自己并排的好兄弟。
“不行了不行了,憋不住了。你帮我看着点,我去去就回。”
那好兄弟也撞了回去,“说实话,今日进城是不是偷偷喝酒了?”
“喝个屁的酒!”
唾沫星子啐得满天飞,捂着肚子夹着腿便往茅厕跑。
“哎呦哎呦不行了,少废话,等老子解决了这人生一急再跟你掰扯。”
前一个刚走,之前站得笔挺的那好兄弟似乎是遭了报应,下腹一阵绞痛,竟也是捂着肚子就要跑。
结果,一回头看这排人都走完了,向着开远门那头的兵士扬声。
“不行了,我也去方便一下,帮我盯一下啊,之后请你喝酒。”
握着刀站在另一头的兵士所剩无几,还有几个能站得直的嗤嗤地笑了半天。
“那么认真有个屁用,管饭不?深更半夜的,又有这么大的沙子,怎么可能会有人来?”
开远门的如厕之所不止一处,在城关楼上,值班守门营房隔壁,也是。
不过,城关楼上的状况似乎更不妙,吃坏了肚子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往茅厕闯的人一个接一个。值班的大兵守着开门的绳索与轮轴,靠在门边咿咿呀呀呻吟。
“老子今天还没吃饱呢!这拉得比吃的还多……”
正骂骂咧咧,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,只得捂着肚子继续往茅厕赶。
刚一脚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茅厕,“当”的一声,后脑勺一阵剧痛,大脑无从控制笨重的身体,脚一滑,就歪倒了。
暗夜之中伸出一只小小的手,手背上满是皴裂的伤口。只有通过极暗的月色,才能勉强辨认出这双手的主人原本细嫩的皮肉。
“这是第四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