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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犹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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婢女们早已习惯了她胡言乱语,此时也笑作一团。

“有一桩事使我常怀不安,愿自白于公主,望您宽宥。”李英突然一本正经道。

南康随意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“当日与公主初见,一番言辞乃有矫饰。这些年公主待我以诚,我亦不愿欺瞒。公主可会怨我?”

南康捏了捏她鼻尖,笑道:“你这小滑头。”

又好奇追问:“你那时究竟是怎么想的?”

李英难得沉默片刻,轻声道:“我想活。”

“蜀都城破时,教习嬷嬷说我应当以身殉国。可我不愿。”

她微有茫然之色,目光掠过湖上水烟,似望向遥远故国。

“我想活着。那日公主提刀而来,我心中甚惧,唯恐死于刃下。可我知道您是坚卓女子,必不喜狼狈求饶之态,因而故作慷慨之言。幸而公主仁厚,留我侍奉在侧,以至今日。”

南康闻言心中酸涩,却难生怨怪之情,明白李英说的是肺腑之言。若她真恼了当年的欺瞒,将李英打杀发卖呢?李英这番倾吐,并无转圜余地。

人与人向来是以心交心,南康如何能怨她?

她强笑去拧李英的颊肉,戏谑道:“你可真是厚颜。还说于我身侧‘侍奉’,倒是我侍奉你多些吧?”

李英感激一笑,又将腰间的鸡心佩解下,郑重道:“公主于我恩重如山。我身无长物,只能以此为报,请您务必收下。”

南康知道那是故国留给她唯一的念想,自然不收,只说:“你好好留着吧,孤有的是金玉器皿,要你这玩意儿作甚?”

将这话岔过去,两人又笑闹一阵,却听李英迟疑道:“实在奇怪。明明是男人们征伐南北,大兴兵戈,为何要死的是我呢?”

她们一时默然,湖心亭中久久无人言语。

——

直到六年后大司马伐燕失利、大军焚毁战船黯然败走时,南康才真切明白李英的话。

桓郎撤兵仓促,自然无暇顾及家眷,她们只得带着府中仆役自行奔逃。燕国慕容将军特派出一路精兵追拿桓氏家眷,欲挫其锐气。

她是当今帝王的长姊,是大司马的发妻,一旦落入敌手则朝廷颜面无光。李英自愿与她互换衣饰引开追兵,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。公主的性命得以保全,李英则有忠烈的身后名。

南康甚至不必开口做那个恶人。

是了,她是应当与李英分道扬镳的。当她全须全尾回到山阳与桓郎重逢时,那一贯潇洒豪爽的男人竟也落了泪,连连感念上苍。

南康握紧袖间的一块硬物,那是李英遗落在这身衣物中的鸡心佩。

她恍惚地想,不是这样的。他该感谢自己那位姬妾,只是他早已不记得那李氏了。

此后多年,夤夜梦回,南康总能看到那个瘦削苍白的背影。有时李英凭栏远眺,回首向她灿然而笑,将蜀郡巍峨险峰指给她看。

有时如从前一般枕在她膝上,嫌弃梅子太酸。或是与她对坐下六博棋,抱怨公主不肯让自己一局。

十分偶尔,她会一身血迹出现在南康梦中。本应是眼珠的地方却有骇人空洞,右手握住左臂,疼痛难忍的模样,却歉意向她微笑,像是怕吓到她一般。

南康醒转时漏夜静谧。桓郎睡在她身侧,有低微鼾声。一切都平静安详,她却觉得有一柄薄刃在自己胸膛翻搅。

令她紧咬住自己颤抖的指节,潸然泪下。

大司马逐年收拢权柄、清除朝中异己,甚至有风声说他欲行废立之事。宫中遣人向南康传话,请她试探大司马心意,再多吹吹枕头风。她表面应下,却已心灰意懒,郁郁不出。

又四年的深冬,南康病得起不了身,郎中都说药石罔医。大司马极为哀恸,守在病榻前默然流泪。郎中婢女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伉俪情深。

数十年相处总有情分。大司马屏退众人,握住南康枯瘦的手,低声道:“你若身故,我当为你追谥皇后。”

这昭然不臣之心她却恍若未闻,一双眼直勾勾看着他的脸。

他们都老了。但他仍担得起一句风神疏朗,即使眼角刻下细纹,也还是庄雅慨然的模样。

她轻声问:“桓郎可还记得阿英吗?”

他皱眉思索良久,恍惚想起那是救过南康的忠仆,府里还为那女子立过衣冠冢。更久之前她曾是他的姬妾,只是他早已忘记那人的形貌。

“你有什么要交待的?”他温声道,“我自会帮你办妥。”

南康痴痴望着他,良久方道:“她说她想活,最后却为我而死。

天家于我恩威并重,桓郎亦是薄幸人。此生唯有阿英,不曾负我。”

他一时怔然。

南康艰难从袖间掏出一只鸡心佩,却并没递给他,只低声道:“把这块玉……随我一同葬了吧。”

这些年她时常想,如果当年在湖心亭收下这玉佩,是否算是恩情已偿?也许……日后李英便不必再替她赴死罢。

严冬时节,窗外雪花纷扬,天地间一片寂然。

就像她们葬在同一场雪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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