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心思乱如麻

徐老师低声叙述，神情凄婉，像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，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人早已经泪流满面，不断地抽着一张又一张纸巾

“后来，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帽子，骂名铺天盖地涌向他，他被自己的亲爷爷质问，挨了五六十下藤编，却一声不吭，旧疾复发，被送进了医院，而那个女孩也离开了，他被迫做了自己很不喜欢的一件事，成为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，每当他借着应酬喝得酩酊大醉，他都会哭泣，哭着对我说，‘徐姨，我很想她’,可是第二天起来，他又变成了那个不善言辞的他，不敢跟任何人提起那个女孩”

故事讲完，徐老师拿起面前的咖啡，抿了一口，看着对面那个泣不成声的她，心中苦涩难言，“小晚，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”

沈尽晚捏着手里的咖啡杯，指节用力，像是要把它捏碎，徐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钝刀，每一刀都不致命，却次次都往那团软肉刺去，很痛，痛的法呼吸，痛的快要死过去

浓重的雾气在她的眸中不断氤氲着，泪水一滴一滴的掉落，滴到了那杯咖啡里，在泣不成声中，沈尽晚声线颤抖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

徐老师给她递去了纸巾，在起身之前，说了最后一句话，“小晚，你是个聪明的女孩，有些时候，你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，在你眼中最好的结果可能在别人眼中却是最坏的，但不管是哪一种，如果你不后悔，那就值得”

沈尽晚不记得自己到最后是怎么离开咖啡馆的，跌跌撞撞，踉踉跄跄，脑海里就像有一个复读机，一遍遍放映着徐老师的那些话，原来，这些年，她以为自己才是痛苦饱受煎熬的一方，却不曾了解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，有一个人比她还要难熬

那些所有的闭口不言，所有的闪烁其词，所有的拼命伪装，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乌有，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不如不见的代价，所有的痛苦，伤害全部都由她一个人来受，可却敌不过他的一句好久不见

是啊，我忘了，我爱他，可我却不知怎么去爱他

沈尽晚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黑色方帕，她紧紧的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，行人看她长发缭乱，泪水斑驳，纷纷念念有词，加以指点，可她却不在乎

她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，收了收浓重的鼻音，【喂，纪医生，你回临茳了是吗】

纪忆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脱下手术服，于是，她歪着头将手机夹在肩膀之间

【是的，小晚，最近睡眠还好吗】

【纪医生，您现在有时间吗，我过去找您】

【好的，我在医院等你】

纪忆是第一医院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，年仅二十五岁，从国外学成归来，一度被誉为天才医生，大学期间，曾经辅修过心理辅导和心理咨询，沈尽晚是她最难医治的病人，此病不在身，而在心

半小时后，沈尽晚来到第一医院，正躺在一张软榻上，接受着纪忆的催眠

“小晚，你该放下了”

“这件事，的不是你”

“小晚，你不能把自己一直困在过去”

这些话，纪忆在过去的几年里每次都会说

沈尽晚闭着眼睛，只能借着催眠才能完全沉睡，可那些过去却不肯放过她，一遍遍都是那些人恶毒到不堪入耳的话语，还有陆时予那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容颜

她了，她知道了，她会改的，她一次次对着那些人说着对不起，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，那些人依旧把她当作伤害陆时予的罪魁祸首

纪忆看她阖上的眼睛，眼角处滑下几滴泪，她摇摇头，叹了一声气，每一次催眠，对于沈尽晚来说都是一种折磨，可偏偏她还那么倔强，执着于那些过往，好像是用来惩罚自己，可心理障碍并没有那么容易消除

二十分钟后，纪忆推着门进来，就看到沈尽晚早就醒了过来，双目神地盯着天花板

“小晚，那件事，不是你的，你还要我说多少遍，你才会相信呢，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吗？”

“纪医生，可我确实是了，没有我，他不会遭受那些”

“可是你这样，对于你的恢复没有半分好处”

沈尽晚笑了，笑得发苦，“没事的，这对我也算是一种惩罚，我认了”

纪忆还想再说什么，却被沈尽晚打断，“谢谢你，纪医生，我先走了”

从医院出来，沈尽晚的脚步有些虚浮，就像踩在一朵云彩上，手中的黑色方帕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湿了，她找了处长椅呆呆地坐着

如果真的的有一架时光机，她很想回到2008年高考后的那个夏天，那日午后，天台上有两个身影，日光细碎缭乱，有一个女孩手指不安的攥着连衣裙的一角，面色红润娇羞，小心翼翼的诉说着她的心事

她很想告诉那个女孩，告诉当年的自己，喜欢不一定要说出口，所有的宣之于口，不如放在心里默默惦念

用相隔八年，两个人皆是一身伤痕，换来的教训教会她，喜欢是大胆放肆，而爱是克制隐忍，如果你的喜欢会对一个人造成伤害，那就应该沉吟不语